“美国”是如何成为乐视故事的又一个关键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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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首席人物观

大概没有哪家中国公司像乐视这样“向往”美国了。

贾跃亭，继2014年滞留美国数月后，他又一次盘旋在大洋彼岸。7月初，他以乐视汽车业务名义低调赴美，归国时间一变再变。

昨天，群情激奋的债权人围堵乐视临时股东大会后，他在微博转发了一组精美的美国工作照，似乎发生在北京的这场喧嚣混乱，跟他没什么关系。

孙宏斌，携150亿人民币入场的白骑士，雷厉风行地让大多数人已经笃信“乐视姓孙”。在连续几年的福布斯华人富豪榜上，他的国籍都显示为美国，昨天乐视股东大会文件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同在美国阵营的，还有两位最近被提名非独立董事的乐视高管。昨天，梁军和张昭的美国绿卡身份被披露。

至此，乐视似乎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实现了“全球化”——贾跃亭在三年前许下的那个心愿。

壹

乐视的美国梦是在去年10月正式亮相的。那是乐视资金链危机爆发前夕。 

贾跃亭的登场很隆重。 

他在旧金山艺术宫布置了豪华发布会现场，邀请近千家海内外媒体参加。美国时间10月19日下午，在干冰营造的仙境中，这位43岁的中国山西商人一路小跑登台，圆领T恤加牛仔裤，乔布斯的影子恍惚可见。 

图：贾跃亭没有按照既定计划登场

不过，有美国当地媒体评价：发布会带着浓郁的电视购物气息。 

这种感觉可能来自于贾跃亭过于夸张的自我吹捧，他发布了从电视到汽车的一系列产品，在PPT里，这些产品精美得不像来自中国创业公司。 

乐视发布会向来以精美PPT闻名，即使到了美国，风格也没大变化：贾跃亭原计划要驾驶乐视超级汽车 LeSEE 上台，结果人们只在PPT里见到了它。

让人匪夷所思的理由是：一台汽车在运输途中赶上集装箱故障，另一台打算从伦敦空运而来，赶上航班晚点，都未能到场。 

沉浸在出海快感里的贾跃亭大概没有想到：那场“不顺”，只是乐视危机爆发的前兆。 

对于乐视在美国的大手笔，当时业界颇多质疑。1个月后，在乐视网投资者交流会上，贾跃亭被问到为何要拿出资产到美国和香港等境外市场上市，他的解释是： 

“这是全球化的生态公司，资本布局也必须要全球化，一旦突破这个障碍之后资本之间相互推动作用也非常大。”

他同时也承认：全球化战略对乐视又是一种生死冒险之旅。

一语成谶。

但坊间流传的另一个说法是，贾跃亭的出海计划是被迫而为，2014年的那场令·家风波才是真正的导火索——令·完·成化名为“王诚”，是乐视网的早期投资人，盈利超过2亿——令·家事发前后，贾跃亭曾辗转海外数月，期间，乐视全球化战略启动。

贾跃亭将一切归于梦想。

在2014年名为《乐视为何现在选择国际化》的内部信里，贾跃亭引用了苹果“ Think Different” 的 slogan ，大谈理想抱负，并自信写道：乐视没有理由在美国做不好。

然而，2016年11月7日，距离梦幻的美国发布会不过20天，贾跃亭就发布了那封有名的内部信，承认乐视资金遇到问题，乐视债务危机正式浮出水面。

随后，乐视帝国以摧枯拉朽之势被卷入风波，至今没有停歇的迹象。

贰

梁军，昔日乐视美国梦的造梦者之一。

他出席了去年10月那场具有转折意义的美国发布会，并以乐视智能终端事业群COO的身份接受采访，介绍乐视电视在美国市场的种种计划。

梁军今年47岁，他如今在乐视的地位，很大程度源于乐视电视——这项业务被孙宏斌定性为乐视网旗下最优质的资产之一。2017年5月21日，乐视网发布公告，贾跃亭辞去乐视网CEO职务，梁军接任。

这被外界解读为梁军“倒戈”的信号。据媒体报道，孙宏斌很欣赏梁军，后者平时对贾跃亭“比较刺头”、“不给面子”。

梁军是90年代毕业的硕士生，骨子里多少有些天之骄子的傲气。这位北京交大电子工程学硕士，毕业后就进入联想，工作16年后离职——他身上的联想痕迹，显然比曾在联想短暂而轰烈任职的孙宏斌重多了。

梁军在2012年加入乐视，出任乐视网副总裁兼乐视TV总经理。

被贾跃亭找到时，他还不知道乐视这家公司。

打动他的是两点：乐视重视内容版权；贾跃亭看似做互联网出身，却对硬件产品情有独钟。当然，这是梁军公开的版本，未公开的原因里应该还有待遇。那几年，贾跃亭挖高管时出手大方，曾经有过聊高兴了直接送车的传闻。

不过，梁军的确是带着乐视电视从零开始做起来的。他形容在乐视的工作节奏是：一个季度当一年使，一周工作6天，晚上9点下班算早的。

梁军把乐视电视做成了乐视生态的利润奶牛，让创维、TCL等传统电视厂商危机感十足。

但奶牛如今也跑不动了。

今年6月，梁军承认上半年乐视电视负增长；多地出现经销商赔钱甩卖；7月，乐视又因为取消对美国电视品牌 Vizio 的20亿美元收购，被要求赔偿1亿美金分手费。

至于去年那场美国梦，梁军早就顾不上了。

叁

张昭，复旦哲学系硕士，生于1962年的老牌文艺中年，手握纽约大学电影制作硕士学位，留美期间，曾凭借作品《木与此》获得奥斯卡学生奖提名。

如今，他跟梁军一起成为最受关注的乐视高管——两人都在乐视大举扩张时加入，独自开拓业务，都拥有美国绿卡。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为数不多从贾跃亭时代保留至今，并为孙宏斌重用的高管。昨天的乐视闪电临时股东大会，议程之一就是投票选举三位非独立董事：孙宏斌、梁军、张昭。

对于乐视影业 CEO 张昭，美国是片神奇的土地：那是他开始做电影梦的地方。

他原本是纽约大学哲学系的在读博士，苦闷之余用来消遣的电影让他发现了乐趣。中学时他就喜欢话剧、艺术，奉父母之命报了信息工程专业，但复旦期间，他一直活跃在剧社。

他决定行动起来。

没多久，张昭在纽约大学成功转系，又在费城大学电影学院辅修了课程。期间，他经常去一家录像店，老板是韩国人，很多生活在纽约的亚裔青年都爱去。在那里，张昭认识了不爱说话的小伙子李安。

美国学电影的这段经历，成为张昭日后所有故事的伏笔——他在1997年回国，7年后加盟光线，2006年就任光线影业总裁，2011年加入乐视影业，出任CEO。

乐视影业也成为贾跃亭豢养的一头奶牛。

它一直承担着为乐视系输血的功能。

张昭其实是希望独立的。他离开光线的原因之一，就是光线影业要被注入上市公司光线传媒，丧失独立。于是，到2013年8月，乐视影业拿到首轮2亿融资时，他表示，希望将来在A股独立上市。

但乐视怎么舍得放走奶牛？此后，乐视影业一直在进行注入乐视网上市体系的操作，至今未果。

不过，直到贾跃亭辞去乐视网CEO职务的前一个月，乐视影业的输血才被叫停。在孙宏斌微信“指示”下，张昭开始拒绝贾跃亭的要钱，以避免乐视影业资金被挪作他用。

事实上，2011年加入乐视的张昭，曾经是贾跃亭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

2015年4月，贾跃亭结束长达一年的消失，出现在五棵松体育场的乐视超级手机发布现场。会后，有记者问起过去一年的感受，贾跃亭瞬间红了眼圈，话筒在手中停顿数秒，是坐在一旁的张昭拍了拍他后背，他才开始聊起过去一年的命途多舛。

今年6月，乐视影业参加了第20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此时，坐在张昭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孙宏斌。

孙宏斌大谈对乐视影业和张昭的支持态度，“你不用考虑钱，不用担心钱，只要方向对，你有的是钱”——这句话一度让张昭现场哽咽。

孙宏斌还表扬了张昭的努力：

“张昭每天很晚都在干活，一两点发微信他马上就回了，他还没有睡，在正确的方向上这样地努力。”

也是在那天，孙宏斌宣布，乐视所有的内容业务都归张昭管了。

一个有点投桃报李意味的场景是：张昭在演讲中引用了《南方人物周刊》一句话，“有的正值壮年，早早为自己埋下伏笔，享受着厚积薄发的命运”，他说出了四个名字作为“壮年”佐证，先后顺序是：

“宏斌总、我（张昭）、梁军、贾跃亭”。

当然，张昭那天也向未到场的贾跃亭表达了致敬，但这句鸡汤里的排名，似乎更能说明亲疏远近。

肆

拥有美国国籍的孙宏斌，现在是梁军和张昭的救世主。

孙宏斌的美国身份始于何时，尚不可知。但2013年，他以亿万富豪的身份登上福布斯中文网，摘要是：

“孙宏斌，这位美国公民的财富来自于他在中国经营的房地产业务，他在中国生活，财富值达到11.5亿美元。”

但美国富豪孙宏斌在昨天的乐视股东大会现场有点严肃。

他避开了门口喊着“乐视还钱”的激动债权人，以闪电速度十几分钟就结束会议。离场时，他匆匆回复围堵的记者：没有精力放在乐视上，主要还是融创。

美国身份没有影响孙宏斌对乐视烧钱的海外业务痛下狠手：

4月，乐视叫停与 Vizio 公司20亿美元的交易；5月，乐视美国传出裁员三分之一——去年乐视在美国收入仅为1500万美元，比预期的1亿美金收入相差甚远。 

略显戏剧性的是，当美国人孙宏斌在北京忙着收拾乐视烂摊子时，中国人贾跃亭在7月初悄悄去了美国，抵达大洋彼岸后，他略显悲情地发布微博：

“乐视至今日之巨大挑战，我会承担全部的责任，会对乐视的员工、用户、客户和投资者尽责到底。”

当天晚上，乐视网宣布贾跃亭辞去董事长职务，退出董事会。随后，贾跃亭跑路、洛杉矶五套海边别墅曝光、澄清别墅是办公之用等消息，让远在美国的贾跃亭，始终活在中国的舆论场中心。

但没人知道，贾跃亭打算何时回北京。他的归期一变再变，套路跟2014年的光景如出一辙。

贾跃亭有副好嗓子。大家都知道他擅长唱《野子》，实际上，他私下很喜欢喜欢汪峰的《北京北京》，每次跟高管唱KTV时，他都要选择这首歌作为散场压轴。

北京这座城市，对贾跃亭意味着太多。这位山西小县城的商人带着梦想而来，起高楼，宴宾客，又远走美国，留下太多眷念、谜团和钱窟窿。

但从他对《北京北京》一曲的热爱来看，守着旧金山十几家中餐馆的贾老板，此时大概也是怀念乐视大厦底层食堂那碗山西面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