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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河舞厅》播放超23亿次,创作者无奈:再刷就变味儿了

一首发行于2020年6月的歌,却突然于2021年冬天走红。

《冬天里的一把火》似乎才能形容《漠河舞厅》的火爆程度。抖音数据显示,截止11月7日,这首歌的播放量超过23亿。相当于平均每个中国人差不过播放过两次。此外,还产生了27.3万个相关视频。

如今,这首歌在抖音的搜索中,依然被标注了“热”,表明这首歌的热度还在持续。

但对于创作者柳爽来说,这样的经历更像是过山车,从平淡无奇到走红,再到各种“误读”式的解读,完全背离了创作的初心以及故事的本质。他说,“任何情怀即便初始再触动,过度消费都会变味儿。”

柳爽还提到的一个问题是,在流量逐利的背后,是不少平台和内容生产者对于版权的践踏。

并非神曲,却吸尽流量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

“全场动作必须跟我整齐划一,来 左边 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

“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不管是抖音的抖友还是快手的老铁,看到这些句子很快就能自然而然唱起来,甚至不少人还会扭动身体搭配上一段简易的舞蹈。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野风惊扰我”——《漠河舞厅》的歌词,虽略带夸张且符合互联网传播的逻辑,但并不像其他神曲那样如此上脑,真正吸引注意力的是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和人物。

《漠河舞厅》的原型人物张德全(同音)用独舞怀念逝去多年,生前热爱跳舞的妻子。1987年5月,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发生特大森林火灾,200余人遇难,其中就包括他的妻子康氏。

在妻子离世后的30余年,张德全也未再婚。康氏生前爱跳舞,两人恋爱时常常溜进堆满杂物的仓房,点起一盏灯,在狭小的空地上练习舞蹈,“无数的谷物粉末上下纷飞,像是在为二人伴舞的精灵”。这是张德全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实际上,漠河全市只有一家舞厅,位于漠河38区。根据舞厅老板的介绍,舞厅开业于2019年初,“(当时)见到过老人来舞厅跳舞。那时候他看起来60岁左右,就自己在那里跳舞,跳1个多小时就走了,来了有五六回,每次都是自己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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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位于舞厅中央独自舞蹈的老人,便是《漠河舞厅》背景故事中的原型人物张德全 

柳爽和张德全老人的对话大约只有五分钟,了解了事件的梗概、时间等信息,随后的创作更多是自我填充和文学想象。漠河相关部门也予以证实,(张德全老人的经历)确有其事。但这首歌从发行之后,一直是小圈层作品。

柳爽是塑造了这个故事的人,而现在,他也成了被互联网故事塑造的对象。

这首歌曲的走红也遵循了往常的套路。10月下旬,有网友上传了一段视频,内容是一位老人在街边独舞,还附上了《漠河舞厅》背后的故事。

随后,网友进行了再创作,将《漠河舞厅》与电影《白日焰火》中廖凡“教科书般”独舞的结合,引发了越来越多大V的转发,彻底点燃了这首歌的热度。歌曲合唱高潮与、廖凡毫无章法的舞步所共同释放的孤独感,在网络引发共鸣。

而这些共鸣所带来的声音,并不完全是和谐的。面对意外走红,柳爽的心态由起初的兴奋、愉悦,转变为疑惑、不适。他说:别推了,可以了,再刷就变味儿了。

让这首歌变味的不仅仅是那些刻意的解读,还有许多平台以及创作者因为追逐流量炒作故事,践踏版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神曲推手,也是版权的“坟场”

2020年4月,抖音年度“神曲”《芒种》和《红昭愿》的版权方在各平台发布了维权声明,将侵权的湖南卫视、浙江卫视及东方卫视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只是神曲“维权”的冰山一角。

此前,已有不少短视频平台和主播因为未经许可播放或演唱歌曲而被法院判赔偿,最知名的事件莫过于冯提莫因侵犯音乐版权而被判处赔偿的案件。

2019年12月,北京法院审判信息网公开了一起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状告斗鱼直播平台的侵权案。起因是平台前主播冯提莫在直播中播放了歌曲《好运来》并将相关直播视频上传保存至斗鱼,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随即将斗鱼诉至法院,并索赔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共计34200元。

最终,北京法院根据实际情况判决斗鱼向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赔偿共计4000元。

快手也是音乐版权侵权的重灾区。2020年11月,音集协在“短视频平台音乐版权维权情况发布会”上透露,已经对快手平台音乐版权的侵权行为正式向国家版权局投诉。随后在11月9日,北京互联网法院开庭审理音集协起诉快手侵权案,音集协要求快手停止侵权,并赔偿人民币共计13万元。

据音集协公布的信息,音集协委托上海音乐版权服务平台对部分作品在快手App上进行了版权监测,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1月6日,快手涉嫌侵权使用上述作品作为背景音乐的视频数量高达8265万个,总播放量达到2.98亿次以上。

随着《漠河舞厅》的爆火,在最近出现的很多短视频内容里,都开始蹭热度。许多短视频内容,不管题材如何抑或是文案如何,不仅仅借用了《漠河舞厅》的歌词和曲,甚至还把各种独舞混剪,并将之嫁接到张德全老人身上。

柳爽提及,目前#漠河舞厅#在某视频平台的视频场景浏览超过2亿次,但主页正版歌曲的使用率仅为9260次,合规率不足十万分之五。

在互联网时代,内容的生产变得更加容易,尤其是短视频平台的出现,更是无限拉近了内容生产者和内容消费者之间的距离,不少内容的消费者拥有更便捷的通道转变为内容生产者,因此得以人人成为创作者,但这也滋生了许多不合规现象,对于音乐版权的侵权则尤其严重。

“网上的(音乐)侵权多如牛毛,多到维权都忙不过来,遇到特别典型的,才会去和对方解决,最终的办法莫过于赔偿了事,但确实耗费精力。”一位从事音乐版权工作的人说。

近年来,不管是快手还是抖音,都分别与更多版权方进行合作,也推出了扶持原创音乐人的相关计划,但这些都只是版权保护的一个环节。如何避免群体对于个体音乐人的版权侵权,对于各大短视频来说始终是一个难解的命题。

中娱智库创始人兼首席分析师高东旭表示,目前短视频平台基本上是通过音乐版权集中管理组织与相关的词曲创作公司合作解决版权问题。但短视频平台上的视频使用音乐的时长以及如何结算、定价标准等等,都是难点。另外直播间的背景音乐,从知识产权的范畴来看,也是涉及到音乐版权的。

12426版权监测中心主任吴冠勇则表示,短视频平台对于音乐推广的作用越来越大,但同时也衍生了很多问题,比如短视频平台未经许可就提供包括词、曲、录音在内的音乐作品供用户进行短视频创作,以及未及时审查平台上未经授权许可的作品,都将面临侵权风险,平台主播未经许可也不能想唱就唱并接受用户打赏。

广东翰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赵俊杰谈到,就授权而言,短视频服务提供者以及创作者、经纪公司等主体都面临打包授权、链条繁琐以及终端用户合理使用等新的问题。

2020年4月21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发布的《关于侵害知识产权及不正常竞争案件确定损害赔偿的指导意见及法定赔偿的裁判标准》(以下简称《标准》)中,针对复制、发行、在线播放音乐作品的赔偿标准,明确规定,被告未经许可以音像制品的形式复制、发行涉案音乐作品或者在线播放涉案音乐作品,均需要根据原告角色的不同,按照每首音乐作品进行一定的赔偿,每首音乐作品赔偿额最低为400元,最高超过2000元。

那些消失的“神曲”与“网红”

走红总会伴随着烦恼,流量就是一把双刃剑。对于《漠河舞厅》的创作者柳爽来说是,对于在这首歌之前的很多作品及其创作者来说,这已经被应验了无数次。

《中国网络版权产业发展报告(2020)》显示,2020年中国短视频用户规模已达8.73亿,人均单日使用短视频应用的时长为2小时。一首精心设计的越来越容易引发全民的“洗脑式传唱”。但同时,用户的注意力也越来越被分割,歌曲的生命周期被缩短至几周。今天还在 “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明天就“super 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

因《野狼disco》走红的“宝石Gem”走红与短视频平台,也曾在综艺节目中吐槽“(《野狼disco》)还能再火两个月,也就撑到过年吧”。如此自嘲的玩笑话,却能真实凸显当下华语音乐的尴尬境地——红于流量,终于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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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猫叫》的创作者之一小潘潘却是因为“女驸马”事件而为人所知,在这首歌之后再也没有被传唱的神曲。《踏山河》走红之后,叶泽浩(网名七叔)的粉丝数却不如这首歌的零头;陈雪凝的《绿色》和《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曾火遍大街小巷,但如今留给用户只有“现场实力太差”的评价。

快速获得流量之后,神曲创作者往往也更容易因为巨大的关注度,最终陷入非议之中。《野狼disco》带给“宝石Gem”的关注度,远不如他被诉侵权、索赔带来的关注度更大,这一纠纷甚至扬名海外。花粥的《妈妈要我出嫁》闹出的侵权风波刚平息,另一首抖音神曲《出山》又陷入侵权纠纷中。

如何制造神曲,是一门学问。神曲走红后如何面对舆论,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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